第2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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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9 章
柯培跟她急也就算了，倪苒沒想到自己會被轟出去，她站在門外傻了半天。
原來柯培也有性格差勁的一面，她脾氣好，想著隨他去吧，就走開了。他連晚餐都沒下來吃，讓安可送了一份上樓，說是還在忙工作。
兩個人頭一次吵架，還是隔夜架，睡在一張床上誰也沒理誰。早上倪苒爬起來洗漱，對著鏡子自我打量，越看越覺得自己短發明明很好看啊，就覺得更加委屈，她不打算繼續理他，化了個妝就出了門，今天要考試，口語。
下車前手機響了兩聲，是白蘭發來的信息。
“中午來我這兒吃。”第一條。
“吃河豚。”第二條。
緊接著來了第三條：“跟培培吵架了？他讓我自己跟你說。”
“沒有的事，”倪苒回覆，“中午見。”
口語考試可以說很順利，發揮了正常的水平。考完以後，隨著壓力的消失，倪苒心情也變得好了些，昨天鬧出的不愉快她慢慢理順了，柯培可能是在怪她最近冷落了他吧，她願意拉下臉做先道歉的那個人，想著，就去了白蘭家。
柯培早就到了，坐在花房裏氣定神閑地喝著茶，而白蘭眉飛色舞地跟他說個沒停，陸喬安靜聽著，臉上掛著笑。倪苒一過去，白蘭就站起來：
“倪苒來啦？先坐。”
她親熱地拉著倪苒的手，把她按在柯培身邊坐下，而柯培只是起初看了她一眼，就挪開了目光。
看來這個和好的開端進行得不太順利。
剛這麽一想，一杯茶就遞過來，柯培手伸到她面前，卻依然沒看她。倪苒楞了楞，接過來：“謝謝。”
原來是抹不開面子啊。
陸喬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多了句嘴：“真把頭發剪了，倪苒？”
哪壺不開提哪壺，陸喬說完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，一道銳利的光立刻鎖定了他，被柯培用這種眼神盯住的滋味，實在不好受。他訕訕一笑，改口道：“其實以前長發挺好看的。”
白蘭其實看到倪苒的短發就明白了半分，按照她們女人之間約定俗成的社交禮儀，誰的外表上有了新的變化，及時點出來誇讚一下，會大大提升對方的好感度，這不就是女人的友誼嗎。
然而柯培在旁邊，白蘭一個字也不敢講。
他們應該是為剪頭發的事吵了架。
男人對長發為什麽就那麽執著呢？白蘭也鄙視著柯培。
她打了圓場：“倪苒來了我們就去吃飯吧。”
正巧浙市來的客戶送了一桶野生河豚，她就從朋友那裏搜刮來一個有河豚執照的廚子，想邀請倪苒一起來嘗嘗鮮，沒想到正趕上他們鬧別扭。
進了餐廳坐下，菜擺滿了一桌子，正中間燉著一鍋紅燒河豚，隨著咕嘟咕嘟冒的氣泡，發出誘人的香味。倪苒四處看看：
“浩然和小桃子呢？”
“河豚有毒的，我覺得小孩子最好不要吃，把小桃子送到她外公那去了，也就沒請浩然。”
倪苒驚訝地瞪大眼睛：“有毒？”
“處理好就不會中毒，”白蘭笑著安慰她，“廚師是專業的，倪苒你嘗嘗。”
白蘭說完，柯培便伸了筷子夾起一塊魚肚肉，放在了倪苒碗裏。她轉頭看他，不由地帶了點客氣：“謝謝。”
傳說河豚的毒素越高，就越美味，所以很多人為了這口美味連命都不要。
倪苒屏住呼吸嘗了一口，魚肉是帶著韌性的，同時又很滑嫩，有一種天然的鮮甜。確實比她吃過的魚肉都要好吃。
“味道不錯，是不是？”白蘭也被河豚的美味驚艷了一下，又夾了一筷子。
陸喬問：“柯先生不吃嗎？”
“噢，別管他，這個人不吃魚肉。”白蘭頭也不擡，“我請他來是給倪苒做陪客的。”
原來他是真的不吃魚，倪苒這個時候又確認了一遍，有點感慨，第一次見面，就是給他做了魚片粥吧。
那個時候從沒想過，有一天她會跟柯培成為像今天這麽親密的關系。
柯培這個難伺候的主子，是怎麽喜歡上一個做魚給他吃的人的呢？
吃飽了河豚，回花房坐著，白蘭一會兒都沒坐住，起身道：“我去看看，他們怎麽還沒把飲料調好。”
“你不是可以按鈴嗎？叫個人去看看好了。”柯培提醒她，按鈕就在旁邊的柱子上，他隨手幫她摁了一下。
“叮鈴～”
“我就想自己去看看，我還要上廁所。”白蘭朝陸喬使了個眼色，“老公，陪我一塊去。”
上廁所都要一起的夫妻，真是夠夠的。
他們這一走就沒了蹤影，遲遲不回來，誰都能猜到白蘭這是給兩個人留獨處空間，好好談談。
花房裏很靜，涼風吹過樹葉，在頭頂上晃啊晃。
飲料一直沒來，還好有茶水，柯培沈悶地倒茶，倒了兩杯，就是沒遞過去。
“考得怎麽樣？”
“我們和好吧。”
這兩句話從他們倆的嘴裏同時說出來，兩個人一楞。
後一句是倪苒說的，柯培回味著這句話，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，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“還好。”倪苒回答了他。
柯培心裏帶著愧疚，坐得離她近了些，手放在膝上。
“我在英國物色了套房子，記得你之前一直在看華威大學的資料，那房子離學校很近，以後……”他說著說著，倪苒頃刻就明白了什麽。
“柯培。”倪苒打斷了他。
“怎麽？”
她問他：“你真的願意讓我去嗎？”
柯培道：“不是答應過你嗎？”
合同上白紙黑字寫過，想賴也賴不掉。
柯培想到這個，這個合同還是早點撕掉比較好，反正人都已經是他的了，萬一以後讓人把這合同翻出來，那不是要丟死人。
“沒關系，其實我已經決定不去了。”倪苒認真地說。
倪苒心裏有點欣慰，也有點難過，原來柯培已經想得這麽遠，他確實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給她支持，只是，她做不到把他丟下。
“為什麽？你不是說想去嗎？”
“那是以前，我想逃走，現在，跟你在一起還有什麽好逃的呢？”倪苒道，“至於那個雅思，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。”
畢竟，考六分對她來說，簡直是奇恥大辱。
柯培的反應很冷靜，他問：“你確定是這樣？”
他還以為，那是她的執念。
在那樣的家庭長大，很難不有心理陰影，她想盡可能去遙遠的地方，這種心態他可以理解，並且一直是這樣認為的。所以，他也一直在小心地包容著。
“房子已經買了嗎？還來得及反悔嗎？”倪苒心疼錢，“你這麽早買它幹什麽呀，就算過去也是兩年後了。”
柯培這時終於笑起來，他抱過倪苒，臉貼住她的臉。
“還為頭發的事生氣嗎？”離得那麽近，倪苒的聲音無限放小，軟軟糯糯的。
柯培摩挲著她的耳朵：“你說生氣不生氣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不喜歡。”
“也不是不喜歡，以後你可以先跟我商量。”
倪苒沒說話，她心裏也委屈得很，又不是故意的，就平白無故受他那麽大的氣。
柯培又說：“是我不好，反應太大了。”
他主動認錯總算讓她好受了點，柯培再耐著性子，從她的額頭細細密密地吻到眼睛，鼻子，再到下巴。她便心軟了下來，伸手抱住他的腦袋。
說到底，頭發的事只是一個導火索吧。
柯培這個人很別扭，明明不希望自己走，還要裝得很支持的樣子。然後，情緒就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，發揮了出來。
倪苒倒希望他一開始跟自己說真話，不要一個人堵著氣。好讓她這邊不明不白的，他怎麽因為剪了頭發就不高興了。
白蘭回來時，他們已經在有說有笑，柯培手剝著橙子，一瓣一瓣餵給倪苒吃。真是甜得讓人發酸，白蘭示意陸喬別怕打擾他們，把飲料端過去。
“和好啦？”白蘭在他們面前坐下來。
坐姿很能說明兩個人的關系問題，膝蓋的方向都是對在一起的。
柯培不承認吵架：“就沒壞過。”
“白蘭姐姐，這個是怎麽調的？真好喝呀。”倪苒轉移話題，順手把杯子遞到柯培嘴邊，好讓他別再說話。
“回頭我讓他們寫個配方。”白蘭很大方，不僅是這樣，她還提起，“聽陸喬說，昨天羅太太又讓你負責小朋友們秋游的事。”
“是有這麽回事。”
本來秋游是件很平常的事情，一群小朋友開開心心到郊外野餐就挺好，然而羅太太希望辦得“高級”一點，想法比較天馬行空，她希望可以包一艘游輪出海。班裏的一個小朋友家裏倒是有艘不大的游艇，但是羅太太看不上，直接把這件事交給了倪苒。
當時倪苒直覺這個比較難為人，拒絕不掉，又急著走，便先放到一邊，準備考完之後再慢慢想辦法。
“這個羅太太是怎麽回事？”白蘭皺了皺眉頭，“麻煩事全讓別人替她幹了，最後功勞都是她自己的，還要游輪，怎麽不去搶？”
那還不是知道柯家人脈資源廣，羅太太是篤定倪苒搞得定，又看上她好說話，才瞄上了她。
倪苒自己是不願意向柯培開這個口的，她準備周一再去找羅太太說一說，打算委婉地拒絕掉。陸喬倒是先告訴了白蘭。
柯培掂量了一下：“游輪也不是借不到。”
“就不是這個問題，”白蘭罵道，“她也配，一個搞媒體的，還自詡讀書人，到處唱高調，真以為自己是上流社會，下作。”
柯培道：“那弄走她？”
白蘭早有這個想法，笑著看了一眼陸喬：“我覺得可以。”
她又說：“倪苒，游輪我來替你借，不用擔心。”
倪苒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，她只負責吃喝，懵懂地點點頭。
真到了秋游那一天，安可給倪苒準備了個大行李箱，倪苒自己拎了一下，分量還不輕，她覺得有點大題小做了，不過是在外面住一晚而已。然而真正上了船，倪苒才發現是自己沒見識，游輪比她想象中大得多。游泳池、歌劇院、游樂場、購物中心……一應俱全。難怪白蘭一聽說羅太太要借游輪，生那麽大的氣。
臨開船前，班主任清點了一下人數，便解散了隊伍，大家先去自己的房間入住。行李被服務生送進來，倪苒打開看了一下，安可連晚禮服都幫她準備了兩件，疊好放在裏面。柯浩然的物品則又另裝了一箱，玩具ipad零食泳褲小西裝一樣沒少。
海上太陽很大，倪苒換了條長裙，戴上太陽帽和墨鏡出去，走到游泳池旁，一群穿泳衣的小朋友在游泳池裏玩水，她背靠游泳池看著。
白天是自由活動，說是晚上會有晚宴，大家需要隆重著裝出席，倪苒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，不知道其他太太去了哪兒，也沒見到陸喬。
到了中午，倪苒領著柯浩然去自助餐廳吃東西，總算是看到了人。
陸喬在幫小桃子夾水果，要拌個沙拉，瞧見倪苒，問她：“玩得開心嗎？”
“你們都去哪了？”倪苒直覺自己好像被孤立了，他們不帶她玩。
“沒去哪呀？”陸喬納悶，“購物中心你沒去逛嗎？我說怎麽沒看到你。”
船上有免稅店，雖然不比國外，種類也比較少，但太太們依然興奮地開啟了買買買模式。
陸喬覺得倪苒真是浪費資源，哪有人不會花錢的，好替柯先生發愁。
倪苒吃完東西就跟著柯浩然到處跑，他玩什麽，她就在旁邊看著，看著看著就跟小朋友們玩到一起，一下午也就這麽過去了。
離太陽下山還很晚，陸喬就過來找到了她們，拖回房間去。
“晚宴妝不比日常妝，化起來時間比較長，早點準備。”陸喬讓倪苒先換衣服，“我還要為自己留點時間。”
倪苒感覺認識白蘭實在是太好了，無形中多了個化妝師，比她自己還上心。
“陸喬，留點時間給自己是什麽意思？”倪苒問，“你也要化妝嗎？”
柯浩然和小桃子本來在旁邊看著，這會兒咯咯直笑，倪苒也笑起來。
“有什麽問題？”陸喬覺得她們偏見太深，“男人就不能化妝了嗎？一樣也可以。”
倪苒便嚴肅起來，誠懇地問他：“那你平時化妝嗎，我一直以為你是素顏呢。”
陸喬覺得她的眼光也不比普通直男好多少。
“男人化妝主要是在毛發加深，和輪廓修容上，”陸喬道，“我也會遮一點黑眼圈，妝感不是很明顯，你看不出來是正常的。”
倪苒換好了衣服出來，安可替她準備了兩件以防萬一，留一件備用。她挑了那件鵝黃色的，顏色很淡，襯得她皮膚粉雕玉琢，肩頸修長。她一出來，小桃子就拍著手，走近了摸摸她裙子的衣料：“好漂亮呀，舅媽。”
陸喬的手很穩，勾勒起眼線時一點也不抖，兩下就流暢地畫出一道完美的眼線，畫到眼尾，他往上勾了一撇。
倪苒的五官條件很好，其實她的臉型比較立體，氣場強大的妝她也能駕馭得住，陸喬最後給她上好唇妝，滿意地欣賞了一遍自己的傑作。
“其實你只缺一樣東西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是自信。要是你的目光堅定一點，自信一點，你就是真正的美人了。”
陸喬工作時接觸過不少模特，也替上雜志封面的明星化過妝，美人在骨不在皮，好多經典明星的五官並非沒有缺陷，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，那就是擁有自信的眼神，神采飛揚。
他起身去拉回在一旁玩的柯浩然：
“柯浩然，到你了，去把你的衣服換了，我給你做個發型。”
一切完畢，倪苒提著裙子走到了宴會廳，羅太太遠遠就看到了她，招手道：“柯太太，這邊。”
倪苒拍拍柯浩然，示意他可以自己去找小朋友們玩，自己往那邊走過去，見羅太太朝自己笑得殷切，遞來一支香檳。
“多虧了你，柯太太，這次秋游辦得很好。”
“哪裏，也是托你的福，我還是第一次上游輪來玩呢。”
羅太太楞了楞：“柯太太真是會開玩笑。”
倪苒註意到她的目光也有些迷茫，明明大廳裏也來了不少人，但她不像以往那樣，被幾個太太圍在一起。
發生了什麽嗎？
倪苒是個隨和的人，陪著羅太太也無所謂，跟她說著話，人越來越多，往日的小團體此刻是分散的，碰了面互相打了個招呼，又去各玩各的。
宴會廳的一角駐紮著交響樂隊，奏著古典樂曲，倪苒感慨道：“聽現場奏樂的感覺真好。”
羅太太笑著說：“是呢，不過那個小提琴手，還不如浩然同學。”
太陽打西邊出來，羅太太這麽恭維別人，還真是少見。倪苒奇怪了一下，喝了口香檳，不好喝，她不喜歡這種味道。
直到班主任上臺，走到話筒前。
“各位家長，各位同學。”
聲音通過電流，傳到大廳裏的每一個角落，所有人停下來聽她說話。
“非常開心大家可以共度這個美好的夜晚，現在我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。”
“由於羅太太近日身體不適，沒有多餘的精力為家長工會組織各項工作，經過大部分家長的推薦，我與校長也溝通過，決定由陸喬先生來出任新的會長一職。”
掌聲響徹了大廳。
陸喬今天把頭發梳到了腦後，精神煥發，俊美無儔的眉眼裏，正是他所教給倪苒的“堅定”和“自信”。他躊躇滿志地上了臺，話筒前的位置給他讓了出來。
“謝謝大家的肯定，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待。”
除了倪苒，沒有任何人是意外的，那些太太們都是一臉看羅太太好戲的得意神色。
倪苒這時才懂了陸喬平日的苦心經營，他彬彬有禮，八面玲瓏，不動聲色地拉攏人心。
羅太太是個出頭鳥，她的威信來源於強勢，跟她在一塊，很容易感到壓力。陸喬瞄準這一點，平時再給幾個被排擠的太太一點小恩小惠，就被高傲的羅太太襯得更加平易近人了。再加上白蘭給校方施壓，羅太太失勢是眾望所歸的事。
陸喬會做人，下臺以後輪番敬香檳，倪苒還沒從剛剛的情緒中出來，淡淡地說：“恭喜你，陸先生。”
“怎麽啦，倪苒？”陸喬笑著問，跟她碰了碰杯子，“以後多多指教。”
倪苒心裏沒法平靜，也並非同情羅太太，只是她沒有經歷過這種事，感慨比較多。
晚上她洗完澡後躺下，還在想，今後羅太太怕是呆不下去了吧。
“媽咪。”正睡不著，門外響起兩聲叩門聲。
游輪上的房間是套間，主臥外的客廳沙發展開就是一張床，倪苒給柯浩然鋪好了床，才進了臥室睡覺，大概他是嫌沙發床不舒服吧，倪苒坐起來：“進來。”
柯浩然懷裏抱著枕頭，他認床：“媽咪，我睡不慣，想回家。”
“你到這來。”倪苒朝他招手，“媽咪帶你睡。”
柯浩然爬上床，鉆進被窩裏，倪苒替他把枕頭整理好，手拍著他的背，希望能安撫他盡快入睡。
“媽媽你真好。”
“因為你是我的孩子。”倪苒溫柔道。
“你跟爸爸，還會再生個孩子嗎？”
生孩子也不是遙遠的事，就在兩年前，姜家還想強行讓她懷個孩子再走呢，倪苒對這種事有點害怕，這算是她心裏的一個障礙吧。
“有浩然一個就夠了。”
“可是，爸爸會不會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？”
夜裏一片寂靜，靜得能聽到窗外海水拍起波浪的聲音，孩子的說話聲稚嫩而天真，倪苒的心狠狠地揪到一起。
“你在說什麽，浩然？”
柯浩然翻了個身，仰面躺著：“其實我知道，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。”
“誰告訴你這個？”
“沒有人告訴我，是我自己發現的。”柯浩然道，“我破解了爸爸的保險櫃密碼，在裏面發現了領養材料。”
孩子的心是澄澈的，沒有什麽能瞞得過他們。
倪苒試圖讓他明白：“浩然，你不要多想，爸爸媽媽都是真的愛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所以，我沒有去問爸爸。”柯浩然回頭看了一眼倪苒，小手放在她臉上，“媽媽，你怎麽哭了？”
溫熱的液體順著她右眼滑過鼻梁，再滑進左眼，從眼角滴落到枕頭上。
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吧，她剛懂事的時候，身邊的大人就喜歡逗她：“你是撿來的，你媽媽生了弟弟，就不會喜歡你了。”
“媽媽你別哭，”柯浩然反過來安慰她，“以後我不再提這個了，對不起。”
“不是你的錯，”倪苒笑著抹了一把眼淚，“你這個小搗蛋，是怎麽破解你爸的密碼的？”
“因為，密碼是我的生日。”柯浩然說。
所以，即使發現自己是領養的孩子，小小的柯浩然心裏還是有個隱隱的念頭，他是被放在心裏的。
“好啦，媽媽，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。”柯浩然道，“以後也不告訴爸爸，好嗎？”
“好。”
倪苒剛想伸出小指頭，跟他拉鉤，伸到一半忍住，她想起先前還因為這個被嘲笑過。
游輪上沒有手機信號，次日一下船，倪苒就接到了柯培的電話。
“下船了？”
“嗯，剛下。”柯培打電話的時機挺巧。
“昨晚睡得好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倪苒剛說完，反應過來，柯培這麽問的意思顯然是他昨晚沒睡好，她便笑著問，“你在家嗎？回家能看到你嗎？”
事實上，柯培是跟著司機的車一起來接她們的。
“爸爸！”柯浩然先發現了他，一個箭步跑過去，被他抱起來。
“柯先生親自來接太太呀。”陸喬在旁邊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。
柯培淡淡一笑，問他：“陸先生政變成功了嗎？”
那還用說。
“嗯，成功上位，這還要多謝柯先生。”陸喬笑嘻嘻，並不介意他的措辭，甚至還挺享受。
他們各自上車回家，柯培領著倪苒進臥室，給她拿來一個大信封。
“我替你收了快遞。”
“是什麽？”倪苒意外，一想，雅思成績這時候是該出來了。
信封上的發件地址告訴她，猜得沒錯。
“你拆過了沒？”
“沒有，你自己來拆。”柯培遞給她。
倪苒想起了自己被六分支配的恐懼，這會兒有些忐忑，她撕開信封的封條，從裏面拿出那張有點厚度的紙頁。
八分。
哇。
倪苒扭頭笑，把成績單拿給柯培看，他也笑：“真棒。”一把摟住，給了一個鼓勵式的吻。
這下總算是給自己交代到了位，以後她應該不會再為六分耿耿於懷了吧，柯培心滿意足地看她把成績單放回信封裏，她拉開抽屜往裏隨便一放。
陸喬取代羅太太倒是一件好事，倪苒在家長會的壓力都小了很多，他們應該算是自己人的，她不用顧慮這個，顧慮那個。加上考完了試，時間一下子多了不少，柯培閑下來便會經常帶她出去玩。
“想不到你對高爾夫球感興趣，”柯培替她把遮陽帽正了正，攬著她上了球場的擺渡車，“上次跟媽媽來玩得很開心嗎？”
“也不是，我打得很爛，害她們沒有盡興。”倪苒早就想惡補一下，“要是下次再去，可以表現好一點就好了。”
其實異性之間教打球是一件很暧昧的動作，柯培從身後幫倪苒調整握桿的姿勢，抱著她揮出了一桿，球精準地打出去，倪苒“哇”了一聲，一回頭，兩個人就忘我地交換起了口水。
遠處撿球的球童，本來躍躍欲試想過來搭個訕，賣張會員卡之類的，這時也趕緊收住了腳步，繼續老老實實撿球。
這麽一來，倪苒學打球的進度拉得很慢，柯培倒是樂此不疲。
倪苒的學習剛有了一點小進展，林嘉慧又來找她玩，不過讓她很失望，不是拉她打球，而是又讓她陪自己去聽神棍的課。
王大師有一點讓倪苒很佩服，那就是他的雞湯聖母故事是源源不絕的，每次都有新花樣，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搜羅了那麽多故事。不過，在聽說他每年給貧困區捐贈了不少錢物以後，她對這個人的看法又覆雜起來，永遠不能以“好壞”來判斷一個人，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。
課間跟林嘉慧她們聊起了天。
“你們那個羅太太最近怎麽樣啊？我聽白蘭說，她們家陸喬把羅太太擠下臺了是嗎？”
“是的，羅太太近來低調不少。”
“怎麽的，一個小學家長工會，裏面事情這麽多？”吳太太在旁邊很樂呵，“比咱們那時候厲害多了。”
林嘉慧對吳太太笑一下，又問倪苒：“浩然那個比賽，算算時間不遠了吧？”
“兩個月不到，”倪苒老實交代，“他的手工作業現在是安可在做，時間都拿來練琴。”
“練小提琴確實比那種作業有意義，”林嘉慧也煩學校大搞素質教育，不務正業，“他不想做就不做吧。”
倪苒抽空去柯浩然上小提琴課的地方看了看，忘了有多久沒見，許曼青在休息區見到她時，差點沒認出來。
“許老師，是我呀？”倪苒站起身，拿起膝上的手包，那是柔軟又昂貴的鴕鳥皮。
她穿著紅底鞋，手腕上戴著精致的鏈子，眼妝幹凈又明艷，尤其是那頭短發很能襯托氣質，她連頭發絲都是美的。
“柯太太……”許曼青倒抽一口涼氣，走過來，“你變得這麽漂亮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倪苒習慣了這樣的誇讚，彎起眼微笑，“來坐。”
“柯浩然最近一直都跟得上進度，楊老師也對他很滿意。”
“楊老師對他拿獎有信心嗎？”
“楊老師是不會說得這麽直接的，不過，我覺得他對浩然抱著期待。”
“許老師，你這麽一說我就很放心。”
倪苒就連說話的方式，跟從前也有了區別，許曼青說不上來，勁勁兒的。
這天柯培正好在附近有公事，處理完了，順便來接她一起回家。許曼青記得上次他來時，還是自己強烈要求他過來溝通的那次，他坐在自己面前，她說什麽，他都認真地聽著，遇到不太明白的地方，便謙卑地問她，那時她還產生了一點錯覺。幾個月了吧，再見到時，許曼青發現，柯先生的臉不再像從前那樣嚴肅，面對倪苒，竟然有一種從來沒見過的溫柔體貼。
“走吧。”柯培拿過倪苒的包，牽住她的手，扶她進車裏。
許曼青跟出去幾步，看得發呆。
“之前一直覺得許老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。”倪苒在車上跟柯培說起來，“今天你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，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？”
這個話題遲早要不可避免地聊起來，柯培最沒法抹去的，就是他從前的那些“桃花”們了吧。
柯培在她的腦殼上敲了一下：“你整天都在想什麽？”
“她以前旁敲側擊地問我是怎麽認識你的，好像很羨慕我。”倪苒回憶道，“那時我還在想，你怎麽不找她來照顧柯浩然呢？”
柯培沈默不語。
“柯培，我一直不理解，在我前面有好多好多前任，為什麽你最後沒要她們，選了我呢？”
柯培意識到她是在找自己的茬，有些好笑：“你把這個當什麽，公司實習生轉正嗎？”
還別說，一開始倪苒確實抱著這種心態。
倪苒最近大概是被柯培寵壞了，在他面前都有些放肆，她抱住柯培的胳膊問他：“我就是想知道，你喜歡我什麽呀培培？”
柔軟的觸感順著手肘傳過來，一陣陣酥麻在心裏散開，柯培被搖得晃來晃去，卻一本正經不為所動：“小馬在前面開車，你註意一下人家的感受。”
“噢，那回家說，好不好？”倪苒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很大，沒意識到自己羊入虎口。
白天關起門來做某種事情比晚上更令人羞恥，陽光是關不上的燈，讓倪苒身體裏的秘密一覽無餘，柯培盡情地欣賞她失控迷離的表情，視覺效果激發了人的征服欲，他慢條斯理地逗她，聽她重重的呼吸聲，有如天籟。
倪苒也沒想到他這麽禽獸，帶著哭腔控訴，得到的回應是他更加賣力的耕耘。
柯培的汗水滴在倪苒的臉上。
完事後床單都濕得透透的，倪苒找了個勉強能躺的角落喘著粗氣，柯培進浴室去放了水，回來要抱她，她打開他的手。
“你還不告訴我。”她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。
“告訴你，告訴你，來，先洗澡。”柯培連哄帶抱。
她要被玩壞了，柯培在浴缸裏又帶她來了一回。
水下的感覺很奇妙，有點阻力，又有點澀，倪苒在他揮灑不完的力量下欲仙欲死，快不行了的時候才被他拎到淋浴房裏沖洗幹凈。她拼著一口老命挪出浴室，身殘志堅地把衣服穿好，離這個危險動物遠遠的。
安可一定聽到她的聲音了，要不然，倪苒一瘸一拐到廚房找食物的時候，怎麽看見安可偷偷捂嘴笑。
柯培追下來，倪苒已經坐在餐桌前喝排骨湯。
縱／欲過後，她需要好好補補才行。
補充了一點熱量，倪苒勉強覺得自己稍稍好了點。擡頭見柯培，他穿上衣服後就變了一個樣，誰能想到他禁欲的外表下，是另一副可怕的面孔呢。
“好喝嗎？”柯培示意她餵自己，倪苒白了他一眼，不搭理她。
“別生氣，我真的告訴你。”柯培拉過椅子往她那邊靠了靠。
原因很簡單，柯培從接管公司以後，身邊就充斥著不少像許曼青那樣的女人。
她們看他的眼睛，像冬日裏的狼看到獵物，發出綠瑩瑩的光。這種光讓人害怕，柯培倒寧願她們直接一點，要錢就好，然而她們卻很實在，都想著，先睡了他，再拿他的錢。這個社會對男人存在一種偏見，總以為他們面對送上門來的年輕美好的肉體來者不拒，並願意為此付出金錢交易。
柯培活在這種歧視之中，對抱著這種心態的女人格外恐懼。
所以之前換人的速度才那麽快。
還好，林嘉慧及時發現，改變了思路，把選人的標準稍稍變了一下。
身為柯太太，未必要做到獨當一面，良好的品行才是首選。
倪苒一開始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，她知道自己跟柯培，不過是雇傭關系，從來沒想過去逾越，一直都小心地保持著距離。年輕不谙世事，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，反正柯家有能力去保護她，而且，可以保護得很好。
“這是誇我嗎？”倪苒角度刁鉆，“怎麽覺得是在罵我沒用？”
柯培不理會她的挑釁，拿過湯碗：“我再去給你盛一點。”
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，倪苒趴在桌上雙手捧著臉，把他剛剛跟自己說的話都回味了一遍。
她確實對他存在過偏見，他這種身家的男人，有足夠的資本喜歡漂亮精致的女孩吧，以柯培的長相，女孩子怕是不僅僅想要他的錢，連心也想一並拿走。
從前的倪苒恰恰不屬於“精致女孩”的範疇，她也沒有討人歡心的天賦，因此，從來都沒有對柯培抱有過希望。
而深入接觸下來，她才發現，真實的柯培，原來是個這麽純情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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柯培跟她急也就算了，倪苒沒想到自己會被轟出去，她站在門外傻了半天。
原來柯培也有性格差勁的一面，她脾氣好，想著隨他去吧，就走開了。他連晚餐都沒下來吃，讓安可送了一份上樓，說是還在忙工作。
兩個人頭一次吵架，還是隔夜架，睡在一張床上誰也沒理誰。早上倪苒爬起來洗漱，對著鏡子自我打量，越看越覺得自己短發明明很好看啊，就覺得更加委屈，她不打算繼續理他，化了個妝就出了門，今天要考試，口語。
下車前手機響了兩聲，是白蘭發來的信息。
“中午來我這兒吃。”第一條。
“吃河豚。”第二條。
緊接著來了第三條：“跟培培吵架了？他讓我自己跟你說。”
“沒有的事，”倪苒回覆，“中午見。”
口語考試可以說很順利，發揮了正常的水平。考完以後，隨著壓力的消失，倪苒心情也變得好了些，昨天鬧出的不愉快她慢慢理順了，柯培可能是在怪她最近冷落了他吧，她願意拉下臉做先道歉的那個人，想著，就去了白蘭家。
柯培早就到了，坐在花房裏氣定神閑地喝著茶，而白蘭眉飛色舞地跟他說個沒停，陸喬安靜聽著，臉上掛著笑。倪苒一過去，白蘭就站起來：
“倪苒來啦？先坐。”
她親熱地拉著倪苒的手，把她按在柯培身邊坐下，而柯培只是起初看了她一眼，就挪開了目光。
看來這個和好的開端進行得不太順利。
剛這麽一想，一杯茶就遞過來，柯培手伸到她面前，卻依然沒看她。倪苒楞了楞，接過來：“謝謝。”
原來是抹不開面子啊。
陸喬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多了句嘴：“真把頭發剪了，倪苒？”
哪壺不開提哪壺，陸喬說完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，一道銳利的光立刻鎖定了他，被柯培用這種眼神盯住的滋味，實在不好受。他訕訕一笑，改口道：“其實以前長發挺好看的。”
白蘭其實看到倪苒的短發就明白了半分，按照她們女人之間約定俗成的社交禮儀，誰的外表上有了新的變化，及時點出來誇讚一下，會大大提升對方的好感度，這不就是女人的友誼嗎。
然而柯培在旁邊，白蘭一個字也不敢講。
他們應該是為剪頭發的事吵了架。
男人對長發為什麽就那麽執著呢？白蘭也鄙視著柯培。
她打了圓場：“倪苒來了我們就去吃飯吧。”
正巧浙市來的客戶送了一桶野生河豚，她就從朋友那裏搜刮來一個有河豚執照的廚子，想邀請倪苒一起來嘗嘗鮮，沒想到正趕上他們鬧別扭。
進了餐廳坐下，菜擺滿了一桌子，正中間燉著一鍋紅燒河豚，隨著咕嘟咕嘟冒的氣泡，發出誘人的香味。倪苒四處看看：
“浩然和小桃子呢？”
“河豚有毒的，我覺得小孩子最好不要吃，把小桃子送到她外公那去了，也就沒請浩然。”
倪苒驚訝地瞪大眼睛：“有毒？”
“處理好就不會中毒，”白蘭笑著安慰她，“廚師是專業的，倪苒你嘗嘗。”
白蘭說完，柯培便伸了筷子夾起一塊魚肚肉，放在了倪苒碗裏。她轉頭看他，不由地帶了點客氣：“謝謝。”
傳說河豚的毒素越高，就越美味，所以很多人為了這口美味連命都不要。
倪苒屏住呼吸嘗了一口，魚肉是帶著韌性的，同時又很滑嫩，有一種天然的鮮甜。確實比她吃過的魚肉都要好吃。
“味道不錯，是不是？”白蘭也被河豚的美味驚艷了一下，又夾了一筷子。
陸喬問：“柯先生不吃嗎？”
“噢，別管他，這個人不吃魚肉。”白蘭頭也不擡，“我請他來是給倪苒做陪客的。”
原來他是真的不吃魚，倪苒這個時候又確認了一遍，有點感慨，第一次見面，就是給他做了魚片粥吧。
那個時候從沒想過，有一天她會跟柯培成為像今天這麽親密的關系。
柯培這個難伺候的主子，是怎麽喜歡上一個做魚給他吃的人的呢？
吃飽了河豚，回花房坐著，白蘭一會兒都沒坐住，起身道：“我去看看，他們怎麽還沒把飲料調好。”
“你不是可以按鈴嗎？叫個人去看看好了。”柯培提醒她，按鈕就在旁邊的柱子上，他隨手幫她摁了一下。
“叮鈴～”
“我就想自己去看看，我還要上廁所。”白蘭朝陸喬使了個眼色，“老公，陪我一塊去。”
上廁所都要一起的夫妻，真是夠夠的。
他們這一走就沒了蹤影，遲遲不回來，誰都能猜到白蘭這是給兩個人留獨處空間，好好談談。
花房裏很靜，涼風吹過樹葉，在頭頂上晃啊晃。
飲料一直沒來，還好有茶水，柯培沈悶地倒茶，倒了兩杯，就是沒遞過去。
“考得怎麽樣？”
“我們和好吧。”
這兩句話從他們倆的嘴裏同時說出來，兩個人一楞。
後一句是倪苒說的，柯培回味著這句話，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，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“還好。”倪苒回答了他。
柯培心裏帶著愧疚，坐得離她近了些，手放在膝上。
“我在英國物色了套房子，記得你之前一直在看華威大學的資料，那房子離學校很近，以後……”他說著說著，倪苒頃刻就明白了什麽。
“柯培。”倪苒打斷了他。
“怎麽？”
她問他：“你真的願意讓我去嗎？”
柯培道：“不是答應過你嗎？”
合同上白紙黑字寫過，想賴也賴不掉。
柯培想到這個，這個合同還是早點撕掉比較好，反正人都已經是他的了，萬一以後讓人把這合同翻出來，那不是要丟死人。
“沒關系，其實我已經決定不去了。”倪苒認真地說。
倪苒心裏有點欣慰，也有點難過，原來柯培已經想得這麽遠，他確實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給她支持，只是，她做不到把他丟下。
“為什麽？你不是說想去嗎？”
“那是以前，我想逃走，現在，跟你在一起還有什麽好逃的呢？”倪苒道，“至於那個雅思，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。”
畢竟，考六分對她來說，簡直是奇恥大辱。
柯培的反應很冷靜，他問：“你確定是這樣？”
他還以為，那是她的執念。
在那樣的家庭長大，很難不有心理陰影，她想盡可能去遙遠的地方，這種心態他可以理解，並且一直是這樣認為的。所以，他也一直在小心地包容著。
“房子已經買了嗎？還來得及反悔嗎？”倪苒心疼錢，“你這麽早買它幹什麽呀，就算過去也是兩年後了。”
柯培這時終於笑起來，他抱過倪苒，臉貼住她的臉。
“還為頭發的事生氣嗎？”離得那麽近，倪苒的聲音無限放小，軟軟糯糯的。
柯培摩挲著她的耳朵：“你說生氣不生氣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不喜歡。”
“也不是不喜歡，以後你可以先跟我商量。”
倪苒沒說話，她心裏也委屈得很，又不是故意的，就平白無故受他那麽大的氣。
柯培又說：“是我不好，反應太大了。”
他主動認錯總算讓她好受了點，柯培再耐著性子，從她的額頭細細密密地吻到眼睛，鼻子，再到下巴。她便心軟了下來，伸手抱住他的腦袋。
說到底，頭發的事只是一個導火索吧。
柯培這個人很別扭，明明不希望自己走，還要裝得很支持的樣子。然後，情緒就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，發揮了出來。
倪苒倒希望他一開始跟自己說真話，不要一個人堵著氣。好讓她這邊不明不白的，他怎麽因為剪了頭發就不高興了。
白蘭回來時，他們已經在有說有笑，柯培手剝著橙子，一瓣一瓣餵給倪苒吃。真是甜得讓人發酸，白蘭示意陸喬別怕打擾他們，把飲料端過去。
“和好啦？”白蘭在他們面前坐下來。
坐姿很能說明兩個人的關系問題，膝蓋的方向都是對在一起的。
柯培不承認吵架：“就沒壞過。”
“白蘭姐姐，這個是怎麽調的？真好喝呀。”倪苒轉移話題，順手把杯子遞到柯培嘴邊，好讓他別再說話。
“回頭我讓他們寫個配方。”白蘭很大方，不僅是這樣，她還提起，“聽陸喬說，昨天羅太太又讓你負責小朋友們秋游的事。”
“是有這麽回事。”
本來秋游是件很平常的事情，一群小朋友開開心心到郊外野餐就挺好，然而羅太太希望辦得“高級”一點，想法比較天馬行空，她希望可以包一艘游輪出海。班裏的一個小朋友家裏倒是有艘不大的游艇，但是羅太太看不上，直接把這件事交給了倪苒。
當時倪苒直覺這個比較難為人，拒絕不掉，又急著走，便先放到一邊，準備考完之後再慢慢想辦法。
“這個羅太太是怎麽回事？”白蘭皺了皺眉頭，“麻煩事全讓別人替她幹了，最後功勞都是她自己的，還要游輪，怎麽不去搶？”
那還不是知道柯家人脈資源廣，羅太太是篤定倪苒搞得定，又看上她好說話，才瞄上了她。
倪苒自己是不願意向柯培開這個口的，她準備周一再去找羅太太說一說，打算委婉地拒絕掉。陸喬倒是先告訴了白蘭。
柯培掂量了一下：“游輪也不是借不到。”
“就不是這個問題，”白蘭罵道，“她也配，一個搞媒體的，還自詡讀書人，到處唱高調，真以為自己是上流社會，下作。”
柯培道：“那弄走她？”
白蘭早有這個想法，笑著看了一眼陸喬：“我覺得可以。”
她又說：“倪苒，游輪我來替你借，不用擔心。”
倪苒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，她只負責吃喝，懵懂地點點頭。
真到了秋游那一天，安可給倪苒準備了個大行李箱，倪苒自己拎了一下，分量還不輕，她覺得有點大題小做了，不過是在外面住一晚而已。然而真正上了船，倪苒才發現是自己沒見識，游輪比她想象中大得多。游泳池、歌劇院、游樂場、購物中心……一應俱全。難怪白蘭一聽說羅太太要借游輪，生那麽大的氣。
臨開船前，班主任清點了一下人數，便解散了隊伍，大家先去自己的房間入住。行李被服務生送進來，倪苒打開看了一下，安可連晚禮服都幫她準備了兩件，疊好放在裏面。柯浩然的物品則又另裝了一箱，玩具ipad零食泳褲小西裝一樣沒少。
海上太陽很大，倪苒換了條長裙，戴上太陽帽和墨鏡出去，走到游泳池旁，一群穿泳衣的小朋友在游泳池裏玩水，她背靠游泳池看著。
白天是自由活動，說是晚上會有晚宴，大家需要隆重著裝出席，倪苒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，不知道其他太太去了哪兒，也沒見到陸喬。
到了中午，倪苒領著柯浩然去自助餐廳吃東西，總算是看到了人。
陸喬在幫小桃子夾水果，要拌個沙拉，瞧見倪苒，問她：“玩得開心嗎？”
“你們都去哪了？”倪苒直覺自己好像被孤立了，他們不帶她玩。
“沒去哪呀？”陸喬納悶，“購物中心你沒去逛嗎？我說怎麽沒看到你。”
船上有免稅店，雖然不比國外，種類也比較少，但太太們依然興奮地開啟了買買買模式。
陸喬覺得倪苒真是浪費資源，哪有人不會花錢的，好替柯先生發愁。
倪苒吃完東西就跟著柯浩然到處跑，他玩什麽，她就在旁邊看著，看著看著就跟小朋友們玩到一起，一下午也就這麽過去了。
離太陽下山還很晚，陸喬就過來找到了她們，拖回房間去。
“晚宴妝不比日常妝，化起來時間比較長，早點準備。”陸喬讓倪苒先換衣服，“我還要為自己留點時間。”
倪苒感覺認識白蘭實在是太好了，無形中多了個化妝師，比她自己還上心。
“陸喬，留點時間給自己是什麽意思？”倪苒問，“你也要化妝嗎？”
柯浩然和小桃子本來在旁邊看著，這會兒咯咯直笑，倪苒也笑起來。
“有什麽問題？”陸喬覺得她們偏見太深，“男人就不能化妝了嗎？一樣也可以。”
倪苒便嚴肅起來，誠懇地問他：“那你平時化妝嗎，我一直以為你是素顏呢。”
陸喬覺得她的眼光也不比普通直男好多少。
“男人化妝主要是在毛發加深，和輪廓修容上，”陸喬道，“我也會遮一點黑眼圈，妝感不是很明顯，你看不出來是正常的。”
倪苒換好了衣服出來，安可替她準備了兩件以防萬一，留一件備用。她挑了那件鵝黃色的，顏色很淡，襯得她皮膚粉雕玉琢，肩頸修長。她一出來，小桃子就拍著手，走近了摸摸她裙子的衣料：“好漂亮呀，舅媽。”
陸喬的手很穩，勾勒起眼線時一點也不抖，兩下就流暢地畫出一道完美的眼線，畫到眼尾，他往上勾了一撇。
倪苒的五官條件很好，其實她的臉型比較立體，氣場強大的妝她也能駕馭得住，陸喬最後給她上好唇妝，滿意地欣賞了一遍自己的傑作。
“其實你只缺一樣東西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是自信。要是你的目光堅定一點，自信一點，你就是真正的美人了。”
陸喬工作時接觸過不少模特，也替上雜志封面的明星化過妝，美人在骨不在皮，好多經典明星的五官並非沒有缺陷，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，那就是擁有自信的眼神，神采飛揚。
他起身去拉回在一旁玩的柯浩然：
“柯浩然，到你了，去把你的衣服換了，我給你做個發型。”
一切完畢，倪苒提著裙子走到了宴會廳，羅太太遠遠就看到了她，招手道：“柯太太，這邊。”
倪苒拍拍柯浩然，示意他可以自己去找小朋友們玩，自己往那邊走過去，見羅太太朝自己笑得殷切，遞來一支香檳。
“多虧了你，柯太太，這次秋游辦得很好。”
“哪裏，也是托你的福，我還是第一次上游輪來玩呢。”
羅太太楞了楞：“柯太太真是會開玩笑。”
倪苒註意到她的目光也有些迷茫，明明大廳裏也來了不少人，但她不像以往那樣，被幾個太太圍在一起。
發生了什麽嗎？
倪苒是個隨和的人，陪著羅太太也無所謂，跟她說著話，人越來越多，往日的小團體此刻是分散的，碰了面互相打了個招呼，又去各玩各的。
宴會廳的一角駐紮著交響樂隊，奏著古典樂曲，倪苒感慨道：“聽現場奏樂的感覺真好。”
羅太太笑著說：“是呢，不過那個小提琴手，還不如浩然同學。”
太陽打西邊出來，羅太太這麽恭維別人，還真是少見。倪苒奇怪了一下，喝了口香檳，不好喝，她不喜歡這種味道。
直到班主任上臺，走到話筒前。
“各位家長，各位同學。”
聲音通過電流，傳到大廳裏的每一個角落，所有人停下來聽她說話。
“非常開心大家可以共度這個美好的夜晚，現在我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。”
“由於羅太太近日身體不適，沒有多餘的精力為家長工會組織各項工作，經過大部分家長的推薦，我與校長也溝通過，決定由陸喬先生來出任新的會長一職。”
掌聲響徹了大廳。
陸喬今天把頭發梳到了腦後，精神煥發，俊美無儔的眉眼裏，正是他所教給倪苒的“堅定”和“自信”。他躊躇滿志地上了臺，話筒前的位置給他讓了出來。
“謝謝大家的肯定，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待。”
除了倪苒，沒有任何人是意外的，那些太太們都是一臉看羅太太好戲的得意神色。
倪苒這時才懂了陸喬平日的苦心經營，他彬彬有禮，八面玲瓏，不動聲色地拉攏人心。
羅太太是個出頭鳥，她的威信來源於強勢，跟她在一塊，很容易感到壓力。陸喬瞄準這一點，平時再給幾個被排擠的太太一點小恩小惠，就被高傲的羅太太襯得更加平易近人了。再加上白蘭給校方施壓，羅太太失勢是眾望所歸的事。
陸喬會做人，下臺以後輪番敬香檳，倪苒還沒從剛剛的情緒中出來，淡淡地說：“恭喜你，陸先生。”
“怎麽啦，倪苒？”陸喬笑著問，跟她碰了碰杯子，“以後多多指教。”
倪苒心裏沒法平靜，也並非同情羅太太，只是她沒有經歷過這種事，感慨比較多。
晚上她洗完澡後躺下，還在想，今後羅太太怕是呆不下去了吧。
“媽咪。”正睡不著，門外響起兩聲叩門聲。
游輪上的房間是套間，主臥外的客廳沙發展開就是一張床，倪苒給柯浩然鋪好了床，才進了臥室睡覺，大概他是嫌沙發床不舒服吧，倪苒坐起來：“進來。”
柯浩然懷裏抱著枕頭，他認床：“媽咪，我睡不慣，想回家。”
“你到這來。”倪苒朝他招手，“媽咪帶你睡。”
柯浩然爬上床，鉆進被窩裏，倪苒替他把枕頭整理好，手拍著他的背，希望能安撫他盡快入睡。
“媽媽你真好。”
“因為你是我的孩子。”倪苒溫柔道。
“你跟爸爸，還會再生個孩子嗎？”
生孩子也不是遙遠的事，就在兩年前，姜家還想強行讓她懷個孩子再走呢，倪苒對這種事有點害怕，這算是她心裏的一個障礙吧。
“有浩然一個就夠了。”
“可是，爸爸會不會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？”
夜裏一片寂靜，靜得能聽到窗外海水拍起波浪的聲音，孩子的說話聲稚嫩而天真，倪苒的心狠狠地揪到一起。
“你在說什麽，浩然？”
柯浩然翻了個身，仰面躺著：“其實我知道，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。”
“誰告訴你這個？”
“沒有人告訴我，是我自己發現的。”柯浩然道，“我破解了爸爸的保險櫃密碼，在裏面發現了領養材料。”
孩子的心是澄澈的，沒有什麽能瞞得過他們。
倪苒試圖讓他明白：“浩然，你不要多想，爸爸媽媽都是真的愛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所以，我沒有去問爸爸。”柯浩然回頭看了一眼倪苒，小手放在她臉上，“媽媽，你怎麽哭了？”
溫熱的液體順著她右眼滑過鼻梁，再滑進左眼，從眼角滴落到枕頭上。
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吧，她剛懂事的時候，身邊的大人就喜歡逗她：“你是撿來的，你媽媽生了弟弟，就不會喜歡你了。”
“媽媽你別哭，”柯浩然反過來安慰她，“以後我不再提這個了，對不起。”
“不是你的錯，”倪苒笑著抹了一把眼淚，“你這個小搗蛋，是怎麽破解你爸的密碼的？”
“因為，密碼是我的生日。”柯浩然說。
所以，即使發現自己是領養的孩子，小小的柯浩然心裏還是有個隱隱的念頭，他是被放在心裏的。
“好啦，媽媽，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。”柯浩然道，“以後也不告訴爸爸，好嗎？”
“好。”
倪苒剛想伸出小指頭，跟他拉鉤，伸到一半忍住，她想起先前還因為這個被嘲笑過。
游輪上沒有手機信號，次日一下船，倪苒就接到了柯培的電話。
“下船了？”
“嗯，剛下。”柯培打電話的時機挺巧。
“昨晚睡得好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倪苒剛說完，反應過來，柯培這麽問的意思顯然是他昨晚沒睡好，她便笑著問，“你在家嗎？回家能看到你嗎？”
事實上，柯培是跟著司機的車一起來接她們的。
“爸爸！”柯浩然先發現了他，一個箭步跑過去，被他抱起來。
“柯先生親自來接太太呀。”陸喬在旁邊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。
柯培淡淡一笑，問他：“陸先生政變成功了嗎？”
那還用說。
“嗯，成功上位，這還要多謝柯先生。”陸喬笑嘻嘻，並不介意他的措辭，甚至還挺享受。
他們各自上車回家，柯培領著倪苒進臥室，給她拿來一個大信封。
“我替你收了快遞。”
“是什麽？”倪苒意外，一想，雅思成績這時候是該出來了。
信封上的發件地址告訴她，猜得沒錯。
“你拆過了沒？”
“沒有，你自己來拆。”柯培遞給她。
倪苒想起了自己被六分支配的恐懼，這會兒有些忐忑，她撕開信封的封條，從裏面拿出那張有點厚度的紙頁。
八分。
哇。
倪苒扭頭笑，把成績單拿給柯培看，他也笑：“真棒。”一把摟住，給了一個鼓勵式的吻。
這下總算是給自己交代到了位，以後她應該不會再為六分耿耿於懷了吧，柯培心滿意足地看她把成績單放回信封裏，她拉開抽屜往裏隨便一放。
陸喬取代羅太太倒是一件好事，倪苒在家長會的壓力都小了很多，他們應該算是自己人的，她不用顧慮這個，顧慮那個。加上考完了試，時間一下子多了不少，柯培閑下來便會經常帶她出去玩。
“想不到你對高爾夫球感興趣，”柯培替她把遮陽帽正了正，攬著她上了球場的擺渡車，“上次跟媽媽來玩得很開心嗎？”
“也不是，我打得很爛，害她們沒有盡興。”倪苒早就想惡補一下，“要是下次再去，可以表現好一點就好了。”
其實異性之間教打球是一件很暧昧的動作，柯培從身後幫倪苒調整握桿的姿勢，抱著她揮出了一桿，球精準地打出去，倪苒“哇”了一聲，一回頭，兩個人就忘我地交換起了口水。
遠處撿球的球童，本來躍躍欲試想過來搭個訕，賣張會員卡之類的，這時也趕緊收住了腳步，繼續老老實實撿球。
這麽一來，倪苒學打球的進度拉得很慢，柯培倒是樂此不疲。
倪苒的學習剛有了一點小進展，林嘉慧又來找她玩，不過讓她很失望，不是拉她打球，而是又讓她陪自己去聽神棍的課。
王大師有一點讓倪苒很佩服，那就是他的雞湯聖母故事是源源不絕的，每次都有新花樣，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搜羅了那麽多故事。不過，在聽說他每年給貧困區捐贈了不少錢物以後，她對這個人的看法又覆雜起來，永遠不能以“好壞”來判斷一個人，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。
課間跟林嘉慧她們聊起了天。
“你們那個羅太太最近怎麽樣啊？我聽白蘭說，她們家陸喬把羅太太擠下臺了是嗎？”
“是的，羅太太近來低調不少。”
“怎麽的，一個小學家長工會，裏面事情這麽多？”吳太太在旁邊很樂呵，“比咱們那時候厲害多了。”
林嘉慧對吳太太笑一下，又問倪苒：“浩然那個比賽，算算時間不遠了吧？”
“兩個月不到，”倪苒老實交代，“他的手工作業現在是安可在做，時間都拿來練琴。”
“練小提琴確實比那種作業有意義，”林嘉慧也煩學校大搞素質教育，不務正業，“他不想做就不做吧。”
倪苒抽空去柯浩然上小提琴課的地方看了看，忘了有多久沒見，許曼青在休息區見到她時，差點沒認出來。
“許老師，是我呀？”倪苒站起身，拿起膝上的手包，那是柔軟又昂貴的鴕鳥皮。
她穿著紅底鞋，手腕上戴著精致的鏈子，眼妝幹凈又明艷，尤其是那頭短發很能襯托氣質，她連頭發絲都是美的。
“柯太太……”許曼青倒抽一口涼氣，走過來，“你變得這麽漂亮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倪苒習慣了這樣的誇讚，彎起眼微笑，“來坐。”
“柯浩然最近一直都跟得上進度，楊老師也對他很滿意。”
“楊老師對他拿獎有信心嗎？”
“楊老師是不會說得這麽直接的，不過，我覺得他對浩然抱著期待。”
“許老師，你這麽一說我就很放心。”
倪苒就連說話的方式，跟從前也有了區別，許曼青說不上來，勁勁兒的。
這天柯培正好在附近有公事，處理完了，順便來接她一起回家。許曼青記得上次他來時，還是自己強烈要求他過來溝通的那次，他坐在自己面前，她說什麽，他都認真地聽著，遇到不太明白的地方，便謙卑地問她，那時她還產生了一點錯覺。幾個月了吧，再見到時，許曼青發現，柯先生的臉不再像從前那樣嚴肅，面對倪苒，竟然有一種從來沒見過的溫柔體貼。
“走吧。”柯培拿過倪苒的包，牽住她的手，扶她進車裏。
許曼青跟出去幾步，看得發呆。
“之前一直覺得許老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。”倪苒在車上跟柯培說起來，“今天你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，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？”
這個話題遲早要不可避免地聊起來，柯培最沒法抹去的，就是他從前的那些“桃花”們了吧。
柯培在她的腦殼上敲了一下：“你整天都在想什麽？”
“她以前旁敲側擊地問我是怎麽認識你的，好像很羨慕我。”倪苒回憶道，“那時我還在想，你怎麽不找她來照顧柯浩然呢？”
柯培沈默不語。
“柯培，我一直不理解，在我前面有好多好多前任，為什麽你最後沒要她們，選了我呢？”
柯培意識到她是在找自己的茬，有些好笑：“你把這個當什麽，公司實習生轉正嗎？”
還別說，一開始倪苒確實抱著這種心態。
倪苒最近大概是被柯培寵壞了，在他面前都有些放肆，她抱住柯培的胳膊問他：“我就是想知道，你喜歡我什麽呀培培？”
柔軟的觸感順著手肘傳過來，一陣陣酥麻在心裏散開，柯培被搖得晃來晃去，卻一本正經不為所動：“小馬在前面開車，你註意一下人家的感受。”
“噢，那回家說，好不好？”倪苒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很大，沒意識到自己羊入虎口。
白天關起門來做某種事情比晚上更令人羞恥，陽光是關不上的燈，讓倪苒身體裏的秘密一覽無餘，柯培盡情地欣賞她失控迷離的表情，視覺效果激發了人的征服欲，他慢條斯理地逗她，聽她重重的呼吸聲，有如天籟。
倪苒也沒想到他這麽禽獸，帶著哭腔控訴，得到的回應是他更加賣力的耕耘。
柯培的汗水滴在倪苒的臉上。
完事後床單都濕得透透的，倪苒找了個勉強能躺的角落喘著粗氣，柯培進浴室去放了水，回來要抱她，她打開他的手。
“你還不告訴我。”她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。
“告訴你，告訴你，來，先洗澡。”柯培連哄帶抱。
她要被玩壞了，柯培在浴缸裏又帶她來了一回。
水下的感覺很奇妙，有點阻力，又有點澀，倪苒在他揮灑不完的力量下欲仙欲死，快不行了的時候才被他拎到淋浴房裏沖洗幹凈。她拼著一口老命挪出浴室，身殘志堅地把衣服穿好，離這個危險動物遠遠的。
安可一定聽到她的聲音了，要不然，倪苒一瘸一拐到廚房找食物的時候，怎麽看見安可偷偷捂嘴笑。
柯培追下來，倪苒已經坐在餐桌前喝排骨湯。
縱／欲過後，她需要好好補補才行。
補充了一點熱量，倪苒勉強覺得自己稍稍好了點。擡頭見柯培，他穿上衣服後就變了一個樣，誰能想到他禁欲的外表下，是另一副可怕的面孔呢。
“好喝嗎？”柯培示意她餵自己，倪苒白了他一眼，不搭理她。
“別生氣，我真的告訴你。”柯培拉過椅子往她那邊靠了靠。
原因很簡單，柯培從接管公司以後，身邊就充斥著不少像許曼青那樣的女人。
她們看他的眼睛，像冬日裏的狼看到獵物，發出綠瑩瑩的光。這種光讓人害怕，柯培倒寧願她們直接一點，要錢就好，然而她們卻很實在，都想著，先睡了他，再拿他的錢。這個社會對男人存在一種偏見，總以為他們面對送上門來的年輕美好的肉體來者不拒，並願意為此付出金錢交易。
柯培活在這種歧視之中，對抱著這種心態的女人格外恐懼。
所以之前換人的速度才那麽快。
還好，林嘉慧及時發現，改變了思路，把選人的標準稍稍變了一下。
身為柯太太，未必要做到獨當一面，良好的品行才是首選。
倪苒一開始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，她知道自己跟柯培，不過是雇傭關系，從來沒想過去逾越，一直都小心地保持著距離。年輕不谙世事，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，反正柯家有能力去保護她，而且，可以保護得很好。
“這是誇我嗎？”倪苒角度刁鉆，“怎麽覺得是在罵我沒用？”
柯培不理會她的挑釁，拿過湯碗：“我再去給你盛一點。”
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，倪苒趴在桌上雙手捧著臉，把他剛剛跟自己說的話都回味了一遍。
她確實對他存在過偏見，他這種身家的男人，有足夠的資本喜歡漂亮精致的女孩吧，以柯培的長相，女孩子怕是不僅僅想要他的錢，連心也想一並拿走。
從前的倪苒恰恰不屬於“精致女孩”的範疇，她也沒有討人歡心的天賦，因此，從來都沒有對柯培抱有過希望。
而深入接觸下來，她才發現，真實的柯培，原來是個這麽純情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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